作者｜葭西
编辑｜LIN
我是个鼻子不太敏感，又容易联想的人。每次努力回忆气味的感觉时总忍不住带出来一些其他的感想。这个月随着灵感来记录一下有印象的气味。
比如在澳大利亚桉树林里生活的考拉，日常活动只剩下了吃桉树叶和睡觉。而桉树也是许多感冒药的成分之一，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有的考拉可能闻起来像感冒药。
桉树叶的营养价值很低，几乎不以卡路里的形式提供任何能量，并且它对除考拉以外的所有哺乳动物都有*。也就是说，考拉在它们最喜欢的食物来源方面，不会面临竞争。考拉们一天最多能消耗片树叶，几乎把从树叶中获得的所有能量都用于咀嚼和消化。
像所有有袋类动物一样，考拉也有为它们的孩子准备的育儿袋。但是考拉的育儿袋是向后打开的，与袋鼠向上打开的育儿袋不同。考拉妈妈会让刚出生的小考拉爬进育儿袋中，并锁在里面，直到它完全发育。小考拉会散发出轻微的桉树香味，而成年考拉的气味闻起来则更像是尿液和麝香的混合物。
如果桉树油是有*的，那么它怎么能被用于感冒药呢？有句话说“不谈剂量谈*性，就是耍流氓”。人们对药物的底线并不是“不影响健康”，而是要求“带来的好处明显大于风险”。桉树油进入感冒药的主要原因是它的抗炎、抗菌特性，并且它还是一种"替代医学"的万能药，也就是具有防腐剂和镇静剂的功效。在草药中，它被用来治疗从普通感冒到真菌感染直至支气管炎的所有疾病。它甚至可以帮助治疗耳部感染。
也许你会觉得考拉天天吃桉树油可能会百*不侵，但其实考拉依旧有自己的健康担忧。虽然桉树油让它们免受昆虫和寄生虫的侵害，但考拉也像其他有袋生物一样身上爬满了虱子。
初中时候女生会把沐浴露和香水的味道区分到很开。我想起这件事是因为我看到《可是我偏偏不喜欢》中的《习得复忘掉》章节里写了一段和我真实经历的逻辑非常相似的情节。我经常见到没上晚自习的时候，有群女生会围坐在一起，将一位不在场的女生给贬到低到尘埃里，而讨伐的源头就是这两种味道的差别。
沐浴液香味和香水的差别并不在于闻到的感受，而在于动机：沐浴露的香味是无法避免的，而香水则代表着对男生的刻意勾引。几乎每个女生都接受了一套完整且顺序俨然的厌女练习，那些教条就像空气一般将沐浴乳和香水的味道挥发出截然不同的隐喻，随着我们的呼吸融进体内。
有个游戏叫“大风吹”，玩法是人永远比椅子多一位，除了当*的人站在中央，其余的人分别坐在不同的椅子上。当*说出大风吹时候，有这个特征的人需要站起来换位置，如果他说小风吹，则没有这个特征的人起来换位置。没有抢到座位的人则成为新*。
大风吹，吹什么？吹那些坏女孩。特征可以多变，可以是“用香水的女孩”、“化妆的女生”、“把裤子卷短的女生”。我们以为这样区分香味，是为了让自己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但空气并没有办法完全纯净，刨除掉辛烈的味道后，还会剩下清淡的味道。刨除清淡的，依旧有更清淡的味道。我看到书中这一段话很有感触：当我置身风吹猎猎，目睹那些被点选的女孩狼狈地奔亡，只为了找到一张椅子坐下。我并不因自己有立身之处而心存侥幸，相反地，我猜得到，椅子迟早会少一张，迟早风也会把我吹到无处可逃。
换了新手机后，我总能闻到一种柑橘般甜甜的香气，我用鼻子贴进手机搜寻，才发现这股香气来自于充电口。网上搜索后发现这并不是我的幻觉，很多人会在充电口闻到类似檀香味、菠萝味、榴莲味。有人说，这是因为在手机生产过程中，当机器焊好主板后，会用清洗液做一次整体清洁，组装好后的手机每当受热，清洗液（洗板水）的味道也会从耳机口或者充电口里挥发出来。
电子加工过程中会涉及许多种有机溶液，比如天那水、洗板水、白电油等。多含有苯系物、正己烷。这些物质很容易在空气中挥发，危害性很高。甲苯和二甲苯都是无色、有芳香气味、具有挥发性、易燃、燃点低、易溶于有机溶剂和有*的有机物质。慢性苯中*患者多发再生障碍性贫血，即白血病。白电油，又名去渍油，主要成分是正己烷，可破坏人的周围神经。患慢性正己烷中*的一个主要症状是四肢无力、麻木、酸痛。我在工厂纪实文学里经常读到，一些加工厂会让工人用比机械臂更加灵巧的手去接触溶剂。在不通风、缺乏防护措施的车间里，经常会发生工人中*的事故。年某电子公司正己烷中*事件，正是因为工人使用白电油清洗手机视屏，未采取防护措施，而导致了正己烷中*。
我在快手无意刷到过工厂招聘女工的要求：收十八至二十五岁女工，四肢健全，视力良好。我想起在人们切豆角的时候，会把两边嚼不了的地方掰掉，留下中间最嫩最鲜美的部分。
女工们不断制造着产品，检查着产品。而她们自己本身，也是一个产品。
我喜欢下雨后的清新味道，但在多伦多，这个味道常常伴随着湖水特有的鱼腥味。
下雨味道（petrichor）分为很多种，森林中常闻到的是由Geosin细菌引起的。当突然变干时这些细菌在土壤中产生孢子，雨后的湿气就像气溶胶把这些孢子带到空中。这种细菌全球都有，所以大家闻到的气味是类似的。有的气味则是由雨中的酸性物质引起的，当雨滴与地面上的有机物和化学品接触时，会释放出被困在里面的矿物质，产生芳香气味。这种化学作用导致的气味，在干旱期后第一场雨时候最明显。还有一种雨味，来自植物和树木上的挥发性油，这些油会附在岩石表面，雨也会把他们带到空中。而下曳的气流会把高空的臭氧带到近地面，所以暴雨前也会有这种味道。
我记得我小时候家附近有个烧煤的工厂，每次下雨都会掉很多黑色的煤屑。也许是伴着烧煤长大的经历，让我对人人都说像臭鸡蛋味道的二氧化硫产生了好感。
我也很容易在菜里面闻到灰尘的味道，不知道到底是哪种香料导致。最恶心的记忆是一次我打开一包速冲酸辣粉后，刚把粉包打开往下撒，就看到那灰色的粉包宛如一些石灰盖到我的粉丝上。后来我买了几包酸菜牛肉味的方便面，那酸菜里面也是一股灰尘味。离奇的是，我买外卖也有这种感觉。明明是湿润的，泛着油光的菜肴，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种没有打扫通风的陈旧味道。
和朋友说后，医院查查是不是嗅觉出问题了，我去诊所弄了点药，还真的解决了。原来味道来自我的鼻子本身，而不是来自菜。我的另一个朋友听说这件事后，问我灰尘是什么味道，他从没闻到过灰尘的味道。
脑中闪回的是我之前在橱柜公司工作的时候，去工厂和工人确认设计时工厂里飘着电锯制造的木头粉末，还有我去给帮客人铲去墙皮的工人师傅送东西时候扑面而来的墙灰。薄薄的口罩可以挡住一部分灰尘，而总会有漏网之鱼透过口罩糊在我的鼻腔和嗓子眼上。曾经我也觉得有些人随地吐痰是素质问题，但在那样的工作场所走过几次了，我有时候也很想狠狠咳嗽，狠狠吐痰，去除那种不适感。
想起项飙教授在讲江浙村时候讲的一件事：北京不可能真正“切除”边缘人群，但是切除的运动，强化了边缘人群的“可切除性”，即他们生活在一种时刻要想着被切除的可能、彻底放弃平等融入机会的状态中。这正如我在加拿大见到的许多不会英语，没办法到正规西人公司的华人劳工的处境。被驱逐和被榨取是同一过程。驱逐是榨取的条件。
*本故事来自三明治“每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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